29.8.04

一些瑣碎。

剛搬了宿舍,宿網沒弄好,接家母電話一通罵,責我沒有待家人的心,N久沒寫信回去,翅膀硬了飛遠了不回頭了……哎。我只是健忘,人情不懂得擺出來,收在心裡別人都看不到,都當我寡情寡義,不夠真心誠意……這是一大毛病。

因此奔計中來了。在公共場所寫日誌真是有點怪怪滴。只不過是前後因果交代一下吧。

花了三天時間一點一點把新窩佈置好。買鋪地板的板子,選了淺綠色和淺藍色的組合,看上去挺舒心,是我的風格嘛。就是前後買了兩次,顏色有點不一樣。房間蠻寬,可以把書架放在桌邊的地上,書桌鋪上格子桌布,擺上心愛的電腦和若干大本的雜誌寫真集等等,這個窩窩很溫暖,和之前住的狹窄四人房簡直不可同日而言。以後一點一點添購簾子掛布什麼的,這下去可是要住三年的房間呢。只是很發愁,眼看書架剛好都塞滿了沒空間了,以後要是再買書放哪裡好?

新搬的這棟樓應該是台大歷史最悠久的宿舍了。只有三層,房間是很日式的,老舊的窗格子,笨重古式的門鎖(昨晚花了小段時間和室友討論這個鎖怎麼用),衛生間、洗衣台,沒有冷氣……真像是住進了台大文學院,一級古蹟啊。難怪學姐說我們是入了養老院。窗外樹影飄蕩,有古風。

我是從人間搬到庭院深深裡去了。從這裡騎單車到外面世界起碼要十分鐘。其實我真希望自己可以好好在這裡養點老氣,多靜下心讀書的。

暫時不能上網也很不錯,剛開始真是渾身不自然彷彿少了一塊什麼,現在倒是很開心--有個光明正大的理由讓別人找不到我。呵呵。

24.8.04

當某天雨點輕敲我窗

於是又下起雨來,在這個十級風侵襲的颱風天裡。

昨天下午沒有上班。雨陸陸續續地下,時大時小,好在風並不強。收到郵件說預訂的《所有》有存貨可以立刻去拿,想起這之後兩三天颱風來臨,這時候不出門日後就難說了,於是撐把傘就出去了。到了敦南路,沿著長排的店屋一家家找著33號,雨下啊下,車子公車在路上緩慢推擠而過,這個夏末的日子卻有點涼。有點狼狽,好不容易找到了33號寓所,要找3樓還上錯了樓梯,跑到35號去了。

終於找到那家企業,冷冷清清雜亂的辦公室,小小的門,難怪問了樓下的管理員也不知道這樓上有這麼一家做進出口書生意的企業。和裡面一個女生說我是來拿《所有》的,她嘀咕了聲「這麼快」。把那一大本厚厚重重的「金子書」拿出來,看著封面上哥哥仰頭叉腰,這個冷清的房間忽然讓我覺得溫暖了起來。

回到宿舍邊翻《所有》邊笑看他種種的姿態,在紅版裡搜「所有」這個字眼,卻搜到了許多四一那段期間的帖子。沉靜地翻看,翻看,翻看……這些已經許久以前的事。已經許久了。雖然永遠忘不了那段日子的煎熬,可是這一些,好像都已經逝去……流過的淚已不知流向何處,只有寫過的字句,無論是悲痛的憤怒的質疑的哀沉的,都留了下來,一再的標示著那段日子的存在,那段傷痛的存在。

去洗澡的時候,很想狠狠地哭一場。我太久沒哭了,很想把所有不知名不知來處的鬱悶都哭出來。然而蒸蒸而上的熱氣裡,卻只來得及環抱自己抽搐了幾下也就沒有了。沒有淚。

我連淚都失去了,我還失不去甚麼。

我討厭雨,它讓我沉淪。容易受天氣影響的情緒,在這種日子裡便要發霉。有許多記憶是連著雨天的,好的不好的。但雨天總讓我想起失去。

他走的時候,天都在下雨。以後都在下。
她走的時候,雨下得很大,我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雨裡。沉重,沉默。
他打電話來的時候是雨季的晚上,他在電話中說「再見」,然後我對著一端空了的話筒發愣。

還有她,她,他……只是這時候淚腺似乎總是失靈,水分嘛由天空代為排泄了。

我只是不喜歡雨天,這時候總會想起一些內心埋藏深了的東西,無處逃避的。

晚上看《蝴蝶效應》,終於有時間好好看電影。結尾的時候終於哭得很厲害,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在哭甚麼。我不喜歡缺憾,然而人生必定有缺憾。電影能給人重新開始的機會,一遍遍重來,終於,雖然必須放棄一些,但他們有了美好的結局。缺憾也就只是缺憾,無傷生命的延續。如果人生也可以如電影?殘酷的是,人生如戲卻也是戲夢人生。夢終究只是夢。

「最苦是淚水哽在心頭流不出,就像要愛卻不懂怎麼去愛」……陳慶祥年輕的歌聲如是唱。這個年頭,同情多一點不容易、悲天憫人不容易;赤子之心不容易以本真做人不容易……要淚有淚要笑有笑,亦不容易。

23.8.04

答客說

我親愛的電腦絕對如其主人般極具神經質,兩天以前開始登不入自己的部落格,兩天以後重見光明,卻又看不見下面這篇文裡的回應。(哪位高手能指導一下?為甚麼有些文章的回應我看不見?)

不能枉費朋友們給我的意見,也不能無動於衷--這不符待客之道。所以,只好把自己的一些想法寫在這裡啦。


無名先生說的是,基督教帶有侵略性,回教亦如是,這兩個宗教產生的背景時代,是混亂而宗教、人性紛呈的時候,宗教的煽動性可以成為政治利用以鼓動人們動員激進的手段,遠至十字軍東征,近至911事件,都是在宗教信仰的催化之下促成。人心是叵測的,而群眾的力量更是可怕,懂得控制群眾心靈即等如獲得十數萬大軍的力量,當人相信犧牲可以換來無上的榮耀,死亡便不再令人恐懼,因為那是通往天國的階梯--聖戰理論便由此建構。為了實現更大的統一版圖,所以必須把更多的人拉進來;為了確保力量的穩定,對他教排斥、魅惑教徒是必然。因此雖然基督教產生已過千年,寫在聖經裡的教條放到現在只有更被執行不悖,而不可能被改變、被動搖,因為教廷存在就是確保信仰的最高精神不變,否則一神教如何維持這個神的權威性與絕對的無錯?

佛教從來沒有主張侵略他人的宗教信仰,因為佛教本沒有實現精神上的大一統的需要。除了寺廟以及一些自發團體,佛教沒有其他組織--沒有教皇、沒有教廷、沒有宗教法、沒有宗教法庭,也不決定信徒的下一代的宗教信仰,沒有每日必得做的祈禱或朝拜,一切形式靠自發,沒有強制性。因此佛教徒容易流動,尤其是年輕人--有時候我甚至覺得,加入基督教似乎成為一種潮流,流行得簡直不可理喻--你是真的在這裡獲得了心靈的洗滌,還是選擇一個精神寄託再來學習投入,就像先結了婚再來培養感情?

基於佛說眾生平等,本沒有意思比較各個宗教的優劣,因為我了解的實在不夠多(埋頭研究佛經ing~)。或許因為成長於回教社會讓我見識許多,做為一個華人,有時候不得不慶幸,我們的種族並沒有與宗教牽連過密。你有權選擇自己的宗教信仰,也可以選擇不選擇--至少沒有人能因為這樣將大逆不道的帽子扣在你頭上。你的心靈,還有一片自由。

BTW,歡迎游牧人和無名兄的大駕。:)

20.8.04

無信仰者和基督教徒的對話

下班,走在路上,忽然被某個女生攔著,遞給我一份傳單,用英語說她是韓國人,明天有一個韓國學生的聚會,邀請大家參加云云。

一邊唯唯諾諾,一邊心不在焉地看著傳單而腳步不停,我心想只要這樣應該就可以了吧。誰知道那女生一點也沒有善罷干休的意思,問我明天是否有空、是否願意來,聽得我實在不耐煩得很:給了面子難道還一定要裏子?和她說我明晚得工作不能去,這時候那女生忽然問:你信不信耶穌?

好,原來是傳教來著。看著剛剛被我忽略掉的傳單上大大的「福音聚會」四個字,聽她開始滔滔不絕而一臉熱誠純淨的表情對我說Jesus love you, 傳教士大約都是這樣的神情,在台大的這一年裡,校內校外不知見過了多少張類似如此的面孔。走到便利店門外,跟她說我要進去了,她仍是一臉熱誠地說只耽誤你五分鐘,就五分鐘……基於想起幾個對我極好也常向我傳教的基督教朋友,我耐著性子站定了準備聽她把該講的就地五分鐘內講完。女生掏出一本小冊子,密密麻麻寫了類似耶穌愛世人的段落詞句英文韓文中文各語文的翻譯,指著中文部分給我看,開始用她生硬的中文唸給我聽。唸完一句就對我探詢地看一下,確定我有沒有收到。

看著她一句唸過一句,想起基督教朋友拉著我唸聖經、禱告的情形,那時候的我總是心不在焉,不明白,坐在這裡聽身邊那個人唸著耶穌的每一句話,看著她們陶然的神情,到底是她們在引導這個有罪的我往淨化的路上走,還是我坐在這裡只是作為他們宣揚教義、履行教義獲得滿足感的必要對象?不耐煩一點一點昇起,卻為了自己的嫩臉皮不好意思拒絕聆聽這福音。根據以往經驗,在我沒有準備要投入基督教之前,如果不懂得拒絕他們一片過於熱情的好意,接下來麻煩的只有自己。

女生一頁翻過一頁,終於到了最後,她指著上面的字句,卻要求我唸。這段文句等於是自己向耶穌宣誓,我有罪,從現在開始跟隨基督……如此內容的句子。

凡事總該有個度,我一向堅持個人的信仰是最不能輕易交出的,如果我願意說出這樣的句子,必然應是因為我已經下定決心信仰基督。我尊重別人的信仰,也尊重別人信仰的對象,但不代表我也可以輕易說出別人口中如此虔誠的話。我知道在信仰基督的途中,最重要的是你願意親口說出讚頌基督的話,願意親口禱告,然而今天這個女生指著這些句子要我來唸,我與她素不相識,我也並未決定信仰基督,如今這不像put words in my mouth??

「不不,我不能這樣。我不會說。」我搖頭,那女生臉上有一絲詫異,這個人之前還很配合的嘛。
「為甚麼?就只一分鐘而已,你唸一下……」
「因為我是佛教徒。我信佛。」我找了一個最薄弱的理由。天知道我這個佛教徒有多虔誠。
「為甚麼?人都是一樣的,神也是一樣的。佛教並沒有規定你不能參與別的宗教,不能唸這些句子。」她說,很有說服力,但我還是搖頭。
「你真的相信佛嗎?你知道佛是甚麼嗎?」她問的並非咄咄逼人的質疑,但抓住了我的漏洞--她知道許多宣稱自己是佛教徒的人其實根本不懂得佛是甚麼。我無言,支吾以對(何況自己的英語也沒好到可以和人辯論的程度)。跟身邊許多朋友一樣,我只是一個「因為家裡信佛所以自己應該也是佛教徒」的人。我對自己虛假的信仰根本沒做過多少功課。

「佛是人造出來的。而耶穌不是,耶穌是無所不在,超於物外的。」女生開始遊說。而我很想和她說,在一個虔誠的佛教徒眼中,耶穌也許也是人造出來的,而佛才是超於物外的。誰知道佛經、聖經、可蘭經等等哪個才是真正的神的旨意?書,都是人寫的,故事都是人傳誦的。也許神也有各自統領的國度,一如人類有許多種族,也不是不可能的吧?
「你為甚麼信基督?」我反問,想要以此回證我為甚麼信佛。
「耶穌愛所有人,耶穌愛你,耶穌為世人受苦……耶穌知道人死後應該去哪裡,但是佛不知道。」女生說。我不耐煩了:「我不在乎佛是否愛我。我也不在乎人死後要去哪裡。我並不需要這些。」
「你不在乎自己死後會怎樣嗎?你只是活著而已嗎?你只相信你自己?」我點頭,女生眼裡似乎有一種悲哀,看來我這個人是罪孽深重無可藥救的了吧?
「我會為你禱告……」她這樣說的時候我其實覺得相當抱歉,如果我不是剛下班急著回去,如果我的英語能力再好一點,如果我有大把時間……也許我會願意好好跟她談。這就是凡人的悲哀吧。

她似乎無言以對,對這樣自傲自大而不知深淺的人說耶穌想必是對牛彈琴了吧。我開始過意不去,於是打算好好跟她開誠佈公:「我曾經讀過聖經,我也曾試著去了解基督教,真的……但是我想,現在還不是時候,我不能否認也許我將來終有一天會信耶穌,也許一年之後,甚至一天之後……但不是現在……」其實我只是試著讓她明白,不必覺得灰暗(或者傳教任務失敗?),人,尤其成長到一定階段,有了自己的想法、信念,要去接觸宗教,並且皈依,若沒有一個恰當的契機是不容易的。而我的想法是,若沒有準備認真地信仰,就不要輕易加入任何的宗教,而說自己是佛教徒,那也只是約定俗成而已。我沒有辦法像看過的某些人,因為別人熱情的推動與說服或者人情債甚麼的就隨便將信仰交出,我這也許算是比較頑固的無信仰者吧。我也只不過是在等待一個契機而已。

她的臉色緩和了很多,笑著說No,no,I'm not to convince you...我說我明白,也謝謝她。是真的謝謝,因為和她的對話,倒讓我重新審視了自己對信仰的態度。微笑著和她說再見,想起數天前才看過的《耶穌受難記》,以及一直以來接觸的基督徒與聖經,無可否認對耶穌、對基督教,我從過去的毫不關心,發展到現在對之產生興趣並且願意讀、看,很大程度受影響於這群熱情虔誠的基督徒。

回到宿舍,和雯說起這一段,不由得感慨,虔誠的基督教徒、天主教徒、回教徒與佛教徒比起來,佛教徒真是低調許多。也許是因為教義的不同,說起身邊一些人,原本是極虔誠的佛教徒,然而某一天接觸了基督教以後轉換信仰不算,還一把火燒了佛具塑像,毫不眷戀……

或許講求為大眾犧牲而博愛的信仰更容易引起共鳴,而佛教在因果報應與善惡觀念以外,對個人內心的追求不似聖經般綱目分明。對內心的需求,佛教徒是必須自己去深入探究的,並沒有一本明確的書、也沒有傳教士來引導禮拜該如何做,如何就這個信仰上持續追求心靈富足的渴望等等。或者因為佛教的不強制性、自由不束縛與寬容,因此信仰佛教的我們信心更容易浮動?

事實上,無論信仰甚麼,應該說,我始終相信人要忠於自己。從人類有文明的一天起就有宗教的出現,而人類的心靈在文明發展的腳步中一路走來更是需要信仰神祇獲得純淨的力量來洗滌。年少氣盛的時候,我也曾經認為除了信仰自己以外不需要向虛無的神靠攏,但如今明白,信仰神並不代表自己心靈脆弱,而是因為祂更強大。

我與宗教信仰的契機也許尚未到,但學會尊重與尊敬以後,我還是會等待有那麼一天,看看哪個神/佛某日大發慈悲,願意來收服這個冥頑不靈的我,救我於水深火熱之中,賜我再得一個重生……

也許只是想太多了。

18.8.04

電影裡的死亡


看黑澤明最後的遺作《Madadayo》(台譯《一代鮮師》),一群學生為退休的老師年年辦生日會,取名叫「摩阿陀會」,並且年年在會上都要照例對白髮一年勝一年的老師唱問:「好了嗎?」而老師必定回答:「還沒吶(madadayo)!」一種對死亡的拒絕,或者說,不服輸?真是可愛。但願對於死亡,真能做到不畏懼不輕易被俘。

大半年前在學校圖書館看《情書》,浪漫的電影、唯美的畫面,還有那句讓人不斷傳誦的對逝者的說話:「你好嗎?我很好」奮盡力氣在白雪皚皚的靜默世界裡喊著,此刻究竟她相信的是甚麼?人都有靈魂?死後世界存在、並且可以聽見看見生之世界裡親人的思念與哀痛?或者,那不過是迎向新生活前告別過往的一個儀式?終究誰都有自己的生活,終究逝去的人已是逝去回不來。

不算冷的空氣裡,看完電影的我和友人走著回宿舍,一路上不斷地在說話,都是我在問,許多浮現出來雜亂的思緒,一些長久思考仍不得其所的疑問。那時候想起了《八月照相館》這部韓國電影,看這部片的時候是在某個無所事事的晚上,轉台間無意瞥見這部被影評人讚譽無數的電影。無聊地看下來了,卻到最後無可避免地讓眼淺的我淚流得一塌糊塗。當晚拾起許久不碰早蒙塵的日記本,寫在上面全是一連串的問號:為甚麼那男人可以笑得如此沒有保留?為甚麼死亡面前,他還可以這樣細細安排一切,包括自己的遺照,而除了酒醉時以外,從不怨嘆也不悲憤?

我是真不明白,面對死,有人可以這樣寬容,寬容自己,寬容他人,寬容生命。那並不是聖人般的超脫生死以外,他或者只是在當下的情況中選擇自己所認為最好的、最自然的、最應當的處理方法,然而卻睿智得不似凡人。

到了這地步,甚麼才是生,甚麼才是死?

中國人的電影裡,死亡常是帶著悲劇性的、宿命的,尤其對主角死亡的描寫,常更似一種壯烈的自我完成,一種英雄式的消散,因此夕陽西下前的分秒更是無比深刻燦爛的,像煙花盛放過的夜空,雖然已不見一點顏色,卻仍教人留戀半刻前的風景。然而無論是輕如鴻毛或是重如泰山的死,在中國人眼裡,死都是一件悲哀的事,歡笑不再、情緒不再,因此影片到這裡大都也就結束了。我們被死亡的陰影籠罩,因此對死的一切都忌諱--就如《Madadayo》裡學生年復一年地問老師:「準備好了沒?(迎接死亡)」,還有《八月照相館》中為自己拍遺照,在我們的文化中,那都是大忌。

日韓兩地電影對死的描繪總讓我覺得耐人尋味。不說《情書》的全然詩意化,《鐵道員》裡,死亡是暗影,埋藏在了生活的浮層之下似乎不著痕跡,但老鐵道員時時刻刻看見的女孩,究竟是回憶抑或過去的夢魘,又或,真是死亡派來的使者?沒有呼天搶地的號哭,沒有痛徹心屝的控訴。一切只是淡淡來去,卻隱隱透著悲天憫人的通透。韓劇《藍色生死戀》中宋承憲被車撞後飛向空中,閉眼皺眉,並沒有落下,鏡頭凝結於他身軀劃出的那半空中的一道弧線--多美麗的畫面。哪管真不真實,但求一種完成--如張愛玲說,蒼涼是一種啟示,而壯烈是一種完成。

那一個看完《情書》的下午,與友人爭論著,為甚麼日韓電影中,死常成為一種自然不過的過程,甚至生活的必須,一切平凡而真實淡然;而中國電影,包括港台,死常是一種悲壯的結束,壯烈,而悲哀?

爭論了很久,始終沒有答案。雖然不是每部同一塊土地、同一個民族出產的電影裡都對死亡採取如一的態度,但大約相近的描繪,應也透露著這個民族對於生死倫常隱約的共同的理解。我對宗教並不了解,只純粹在觀影的角度來說,日韓電影觸及死亡的題材總是類於唯美,而對我來說,這樣的詮釋給觀影者留下的是一種對死亡的釋然,理解為生命必然的一個過程,對生命的離去,不必怨懟,不多嘆恨,因這個世間的生依然在持續,宛如《八月照相館》片尾,沈銀荷那忽爾肆放的笑容般燦爛無邪。

好萊塢電影對死亡的處置或者更乾脆,死亡即是死亡,沒有轉圜亦沒有退路,一樣有苦痛一樣有悲傷,但你明白那些都不可逆轉。離去的生命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挽留。至於死後的世界,那又是另一回事。最深沉的莫過於《心靈病房》裡那句「死亡不是一個抽象的概念」;而最浪漫的莫過於《人鬼情未了》。

昨夜再看哥哥導的禁煙短片《煙飛煙滅》,片末那一個鏡頭再讓我觸動。Secret Garden優美哀傷的弦樂下,一群人在一座漂亮而靜謐的園子裡為逝去的小孩舉行葬禮。我總認為那過於唯美了些,然而如今看來,那也許可以說是哥哥式的唯美,那是他對死亡的理解,正像許多人說的,張國榮的作品總帶著一種人文關懷,有一層溫暖的底蘊在襯托,再悲慟的題材也不會過沉至沒有出路的境地。因此鏡頭之下的光影都是些微的金黃色澤,不熱烈但溫暖,哀而不傷。然後,是那一個鏡頭,由墓穴裡往上看,看經過墓穴邊的親人們,一點一點地往墓穴裡/鏡頭上撒土,然後轉身,默默離去。

那是逝去的生命對現世的觀望,也許有依戀,也許只是懷著分別在即的心情靜靜看著生前愛過的人如走馬燈式的在眼前緩緩而過。這樣的取角不是第一次看到,但在溢滿整個片子那略帶金黃的暖色主調襯托之下,我恍惚了許久……

只是想起,再明白生命如何無常,仍沒有誰能做到真正看透。看透是為了放下,放下悲痛的同時,也放下情感。《笑忘書》裡,塔米娜不愿忘記對逝去親人的愛,但是她的記憶為她選擇了逐漸忘卻。想抓回的信件豈只是與親人的片段,還有那一段曾經屬於自己的歲月。

每個人的生命裡,總有人來過,有人離開,有人留下來。一些人的離開讓人傷逝,是因為明白再也沒有相逢的可能。死,有時候是一種掠奪,不可忤逆的掠奪,隨著死亡而去的,不只是生命,還有記憶,感情,音容笑貌,歲月,青春……拍再多的電影,寫再多的書,信仰再多的神祇,我們都參透不了--沒有誰的情感、認知可以全然過渡,拯救別人。

15.8.04

回來了

很多事情該做要做,搬宿舍,排課表,準備幹部職務的財政預算,哥哥的事情…
思緒一團混亂,昨夜睡夢中還忽然驚醒,今日是何年何月了--我還有多少事情沒做?
並不像上次回來時的愉快,因才一回到宿舍各類紛雜的事情就接踵而至,狼狽地一一擋駕,見招拆招,左支右絀。是怪我自己太多事,招攬了過多事情吧?
轉眼看一排未看完的書,還好好地不動;記事板上一溜長的memo記著該做的N件事,不由得茫然。

暑假快過完了,我的心情還留在昨天。

10.8.04

走啦走啦~

這次往新竹台南。

另,這幾日聽陳珊妮,真是粉不錯滴說;-)
四張專輯打包賣一張的價錢,抵到濫……不過,買的時候有少少慚愧+汗顏,人家的心血,就這樣堂堂正正明目張膽地被大平賣。不知怎麼想起了小南之前寫的那篇「錄音痛不痛」,一樣的感覺。
陳在唱片歌詞扉頁上寫下了一堆感激的話,然後寫:「我相信台灣有打不死的好音樂」,這樣在我的腦海離裡,便勾勒了一個抱著吉他沉醉的不很漂亮但美麗而堅定的臉。
其實甚麼才是好音樂,除了諸多道理的樂評人以外一般聽眾是不懂得也不太關心的,天生生就一副耳朵,為的就是聽見聲音,如果可以選擇,那順耳的就喜歡,不順耳的或摒棄或充耳不聞,一般的簡單。

剛好哥哥做的音樂是我喜歡的,於是愛上了。
剛好陳昇明哥華健五月天Beyond陳珊妮的音樂也是我喜歡的,於是也喜歡上了。

有些歌曲只聽一次便讚嘆,但並沒有重複播放的慾望,因此那也許叫做好音樂,但不叫喜歡的音樂。
有時候卻只是歌手某個動人的、認真的、理想的表情,於是決定了今後對這個人的作品要支持。

生於世上,誰不是只在尋找喜好的種種事物,由此衍生喜樂,沉醉但求開心。


……說的是去玩的事,怎麼扯到聽歌上面來了。

9.8.04

世界

7.8.04

偶爾如此

嗯,這樣的日子大約是快樂的。

早上幾個「無來電顯示」的電話把我給吵醒,看看時間,鐵定是老闆娘,又來call俺給她加班去。切。不接聽,蒙頭大睡。眼睛浮腫著呢。誰想這裡手機好不容易歇了,那頭房間電話就響了,這火速啊~~趕緊爬起來對正要接電話的雯搖手示意讓她說我不在--果然是老闆娘。哎。八八父親節還要上一整天的班,我不過是個工讀生啊,偶爾加班都已算仁至義盡啦,用得著好人做到底嗎?這OT又沒加倍...(足見我將來不會是一個勤奮的上班族)

聽了一整天的陳昇,奇怪為甚麼自己從小學到中學身邊一直不缺他的聲音也不缺迷他的人(包括老媽),那麼幾年卻都對他沒感覺。現在才來喜歡是不是真的有些遲了?--他的跨年演唱會去年剛剛畫下十年休止符。

真的不是不遺憾的。但是愛上一首歌,或者一把聲音,總是需要一個「對」的時機,不到那個時候,不到那個心境,再好的聲音都無動於衷。只有那麼一天心弦恰好觸動,百聽不厭地讓這把不經雕琢的聲音不斷回旋耳邊而不倦,那麼,應該就是愛上它的開始。這樣的陳昇。他唱了那麼多,口琴與吉他,唱得我沉醉,唱得我想要隨意撿起一個小包,天涯海角,去看一出日落,去喝一杯思念人之屋的咖啡,去和自己私奔,行走與風景裡,只帶這把聲。

Leslie是濃烈的威士忌,有點紙醉金迷的意味。炫惑而遙遠,我唯有仰望才敢凝視他,而他的目光永遠落在更遠的某處。他可以穿越生死,或者說,在他腳下的我,可以在他的引領下窺見一些生死的奧秘,關於生命,關於世界,人,愛與恨,喧囂以及流塵。有時候我懷疑我愛的究竟是他還是他的歌他的影。有時候甚麼都不是,他是那個在自己心裡最深處安好的、可愛可敬可擁抱的影子。

這樣敘說的他感覺是陌生的,然而有時候他真的讓我覺得陌生。我有時只是怕了這樣濃郁的情感,因此怕了正對他持有如此情感的自己。

陳昇是小口品嚐的清酒,沒有過多的醞釀,只是最原始的發酵。因此很容易讓人親近--如果有一天,你曉得了清酒的滋味。必須佐一些小菜,腌的炒的干的,都是最親切本土的家鄉菜,只是這家常好吃了也成了名牌。有時候不必聽懂他在唱甚麼,只聽旋律--一樣可口的。

不知道年輕時候的陳昇對聽他歌長大的人們還意味著甚麼。然而我一舉撞上的是已經中年發福有啤酒肚的陳昇。清酒並沒有變了味道,只是也許喝的人不一樣了。

泡在誠品的日子裡,看了黃碧雲。買的雜誌做了個特輯,兩岸三地流行音樂歌詞的比較與探討。理所當然地在香港一欄裡看見林夕的名字。林夕,黃偉文,黃碧雲,李碧華,劉以鬯……是看過的香港文字裡略可歸為一類的(如果歌詞也算),名之「刁鑽意象,創奇比喻」(馮禮慈語)。那些極盡華麗魅奇的文字,為甚麼反倒不在大陸,不在台灣,而在香港?是很奇特的。那時候驚艷之餘,還有點摒棄老作家沉著而穩重的文字。現在看來是很可笑的。哀怨蒼涼的手勢在歲月沉積之後並不比一個飽含深情的眼神動人--當然,張愛玲除外。

日子那麼長,喜歡過的人與事那麼多,或者來不及兼顧。然而還能喜歡上一把聲音一部電影、一本書,在一瞬間讓眼眶潮濕,爾後腦裡的某些因子悄悄做了變化、悄悄改變生命腳步某個可能的方向--那麼這些都可以稱之為感動吧。

最愛仍然是那一個,但生命無止盡,諸多美好尚可一一加意把握。這樣或者才不枉了,這流年。

6.8.04

淡水行之 日落













5.8.04

淡水行之 漁人碼頭











2.8.04

親愛的,歲月如流

A君忽然出現msn上 呼叫了幾次以後音訊全無 B君坐在辦公室裡 有一搭沒一搭和我 聊著分手女友的事 並轉工轉車轉人第N次 C君上來又下去 對叩門無任何反應 D君久已下落不明 向來不用msn 今天把我加了 興奮地說在南京一個月有餘 接下來去廣州 慶幸四年來我沒換過電子郵箱 E君一通簡訊沒頭沒腦 比賽輸了口氣不是沒有怨意 如今等待安慰等待好言相勸

四三二一 四散而已 陪你倒數陪不過末世結局 你已離去 有人學會保持緘默 有人依然狂吠不已 是該相信你已雲淡風清 還是依然俯瞰浮華世間 看那同樣說愛你的一顆顆心 怎樣擁有一副副截然不同的面目

風未起而雨卻下了 空氣依然悶熱 汗黏貼頸上裹藏慾望 不知是否颱風又降臨 今天大樂透開出5億獎金 人們的見面問候語是「你買了沒」 餐廳裡金色燈光炫目而惹人昏睡 燕窩怎麼也挑不完 沒有客人 晚報新聞頭條 依舊是羅太太事件 藍綠藍綠炒不完 巴拉圭283人大火死 世界的紛亂不為任何誰停止

遇上一些人 離開一些人 忘記一些人 忽然又記起一些人 想要聚的某些人 號碼依然沒變 只是記憶停留在三年前 某個下雨的午後 某個揮手的姿勢 某個迷惘稚嫩的面容 轉機轉車轉工轉會轉校 全部做過了 下一站 哪裡 未必天國

這日子紛紛 紛紛是這日子 唏噓一陣 眉目驟變以後 依然,是日子

關於Vitas



我相信「水仙花少年」應該就是這樣的--漂亮的男孩,白西裝與濃鬈髮,神采耀目得讓人逼視不了,不似人間應有--他像一株孤獨的水仙,孤獨地盛放,因為所有站在他身邊的人都會黯然無神……只可遠觀,輕易碰觸不得.




不過,這株水仙花看來無意只耽溺於這個虛有的名號.人們津津樂道於他幾近無限飆高的音域,還搬出了一籮筐的典故說起閹人歌手--但看過了他演唱會的造型照,我只覺得這個人很有點俄羅斯黃耀明的感覺--有一股妖呢,熱鬧得來.人家何嘗只是個美型男.

看他的MTV,有趣,裡面飆高音時玻璃爆破的畫面讓我想起《run lula run》,異曲同工之妙.扭曲而蒼白的身體,像還未發育完全,沒有明顯性征的少年軀體,有些性別越界的意思了.他像個大孩子般某日發現了自己與眾不同的潛能,興致勃勃地做著教人們注目的遊戲,然後得意洋洋於圍繞身周的讚嘆與獵奇的眼光--嗯,我不懂俄文,我不了解他,我只是在說我所看見的照片上各樣的他.

他的幾首歌讓我想起那兩個打著/被打上同志形象而突出走紅的俄羅斯女孩(一時竟忘了她們組合的名字),迷幻的電子音樂,人聲成為其中一種可任意搓捏的樂器,都認不出那竟是人聲--或者那竟是人可以發得出來的聲音.聽不懂一點也無所謂,聽他怎麼變幻聲帶口腔製造那匪夷所思的聲音吧--你能想像有人用嘴巴製造類似那曲Rimsky-Korsakov的《Flight of the bumbie-bee》那樣的效果嗎?

俄羅斯,不簡單.

(另,這個人不唱歌劇可惜啊…還好他好像,是有唱的.)

1.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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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多口雜



人的小心思永遠最難搞

那些事那些人

有必要說一下這個背景音樂。是在的灰blog上看見羅星魁的回帖,貼出了這首歌。找來聽以後,欲罷不能,當作背景音樂了。

那些事那些人

作曲:黃慶元
作詞:陳韋廷
演唱:蔡琴

推開記憶的門
我在心裡看見了看見了
遠去的人
是他和她
曾陪我走過
生命裡的淡淡早晨
推開記憶的門
塵封往事一幕幕一幕幕
似幻似真
有悲有喜
有愛有恨
酸酸甜甜消磨了青春
感謝那些事
感謝那些人
感謝那一段段奇妙的緣分
啊!人生原來就是
和那些事那些人
相遇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