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0.05

天冷了



週五那一天天氣很好。上完清儒名著選讀課,一晌無事,於是漫步到後門--咖啡癮犯,想去喝一杯。風涼涼的。不知道為什麼我喜歡看人們著秋裝,彷彿感受得到那不薄不厚的溫度。路上便貪看Penny Lane上踩著單車的男孩女孩們,各自夾帶了丁點秋意,忽忽過去。

進門時嵐崎的老板娘正跟某位女士商量著什麼,小小的店裡卻擠了一群國中生,除此以外無人。老板娘匆匆跟我說「你等一下,我去派派糖果就回來」--只好乖乖找位子坐下,覺得與對面一群小孩對峙真顯得我好突兀,不速之客般地闖入了他們的秘密集會。

正好奇老闆娘去派什麼糖果,過一陣門外一群穿著袍子帶著帽子的小小孩蜂擁著從路的一邊過來了,老闆娘笑著在門外分糖--喔我才想起呢,好似是萬聖節呢。沒有過節日的習慣因此便老不記得大大小小中西南北林林總總的節日,總是讓報紙或商店的熱鬧提醒了才知道又該輪到哪些日子上畫。不管是舶來的或是在地的節慶都好,孩子們總是逮著了個機會趁意遊戲。

國中生們綠色的制服在小店裡晃動,打打鬧鬧地彷彿只是百無聊賴地各自耗著時間,只是不想回家。我已經到了不能明白那種浪擲的青春的年紀,只覺得很吵又無聊,可今天明明我是闖入者。猶豫半天,終於去跟老闆娘說咖啡外帶好了。她把紙袋拿給我的時候笑了笑悄悄問:「你本來是想要靜靜喝咖啡的吧?」說得你不好意思再覺得任何的掃興。問我不如晚上來吃晚餐?我說晚上有課,跟她道別--想到自己手上這杯咖啡已是最大奢侈。門關上把鈴鐺聲和那一群深綠色制服都關在裡面。是那樣晦澀不自由又悄悄在暗流裡躁動著的顏色,關於這年代的少年的青春我便想到這些。

而拿著這杯咖啡,在這讓人不想回房的好天氣裡,也只有到醉月湖畔和老公公老婆婆還有殺風景的情侶們看肥碩油嫩的台大鴨子們去了。看天慢慢暗下來,發一會兒呆,那湖水靜靜地捲動著不出聲;可惜沒有羅賓威廉斯像《心靈捕手》裡那樣來點醒我關於人生愛怨嗔癡的真諦。

《看不見的城市》看完了,倒不知道自己可以胡亂拼湊什麼了。城市已經變成一個生命體,和我共生共樂共哀。無論到哪裡我都將帶著它--屬於我的這城;然後像馬可波羅一樣地向別人訴說著我所擁有和所擁有過的它,雖然總是辭不達意。或許我也已變成旅客眼裡的城市居民嗔怪著別人的大驚小怪;而總有一天我將終於回到旅人的身分繼續行走,再度眷眷地看著這座我的戀人我的城,然後在別人眼中看見那似曾相識的同樣嗔怪。有一張音樂合輯叫做《看不見的城市漫遊》,看不見的不知道是城市還是漫遊了,但那種輕盈我卻彷彿還達不到。做一個城市漫遊人不要做流浪人,是這樣嗎。

哎,我喜歡這本書和這樣的文字。也許因為自己成了旅人才終於能略微地懂得了城市,否則我想必是看不懂的。(你感到歡愉並非由於城市的七大奇觀或七十個奇觀,而是在於它回答了你的問題)

湖的倒影於是漸漸地倒出了城市的另一個面貌,一個顛倒的虛無之城,在觸不到的鏡花水月中。沿著碎石路走,魑魅魍魎浮動於右邊的黑森林中,前面是城堡昏黃的燈,後面也是城堡昏黃的燈。當夜來臨的時候時間巧妙地躲了起來,只有迎面而來推著嬰兒車的夫婦的平凡笑語提醒著現世依然存在。

和車裡的BB交換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後我拖著久未伸展的腿慢慢踱向遙遠地平線上溫暖的光中。一霎間神秘消失了,午後的閒適也消失了,而課在課堂裡,等著我去上。

花靜靜地在牆頭上開著,開到荼糜也還要繼續燦爛不願歸塵。然而天氣終究是冷了。

25.10.05

細雨

在一個飄著靡靡秋雨的下午,和許久不見、一個自己極喜歡的朋友吃過一碗溫暖的濃湯牛肉麵以後,你會選擇冒雨到空冷的教室去和中國文化儒家屈原孔子等腦力糾纏,還是撐起傘,緩緩晃到校門後的小咖啡店,去過一個發呆無所事事的下午?

--所以,我翹課了@@
而那一杯焦糖瑪琪朵的溫暖甜香,正隱隱向我飄散。

22.10.05

轉載。存照。龔鵬程。

知識人往何處去?

⊙龔鵬程

友人從布拉格捎信來,問道:「涼風起天末,君子意如何?」
確實是歲杪天涼,一年已盡矣。然而我輩又能如何?老實說,恐怕是無可奈何罷!

所謂無可奈何,是指知識分子目前已徹底邊緣化了。
記得從前高陽先生談及歷史中心的問題,曾說每個時代都有其中心勢力,有時其中心勢力在官僚、有時在軍閥、有時在宮廷裙帶集團、有時則在知識分子。大凡其中心勢力在知識分子時,政治社會都比較清明,其餘則否。因為知識分子畢竟代表理性的力量。

他說這些話時,與其認為是在論史,不如說他是在表達一種期望與信念。因為在過去,不論知識分子是否真能成為歷史的中心勢力,知識分子都相信自己應該、也能主導歷史的發展,並引領社會的動向。知識分子以外那些官僚、軍閥、外戚、宧官等等,也認同「知識分子應該主導歷史」這個觀念。故雖可能實際上的中心勢力是在官僚等團體手上,仍不能不尊重讀書人,不能不繼續鼓舞知識分子起來肩負起導引社會進程的責任。因此,知識分子縱或尚未成為中心勢力,其意識及角色功能卻始終居於社會之中心,欲以其言說論議及知識理想貢獻於世,企圖推動歷史的輪子。

這樣的信念與期望,現在已經改變了。原因之一,是官僚、商賈已根本不認為知識分子應成為歷史之中心勢力。他們只是利用、雇用知識分子。不受羈勒之知識分子的言說論議,主政者置若罔聞,任憑他們以自己的利益與權力去駕馭歷史的巨輪。因此,知識分子的所謂知識理性,如蹈虛空,徒成虛語。講得再多,也無補於實際,只能在一旁惋歎為什麼這個社會要走向他所期期以為不可的深淵。這種被邊緣化的心境,邇來一年比一年強烈,相信許多人對此都有深切的感受。

有時知識分子會覺得這個社會似乎已經不再需要那種傳統知識分子了。什麼以天下為己任、主導歷史的動向、引領社會的發展,漸漸成了可悲的笑話。越具有這種情懷、越抱持這種信念,對時局就會越感哀傷憤懣而且束手無策。

發現主導社會已不可能,又無力於攀附者,便可能試著安於邊緣位置。例如不再奢談歷史與社會,只求能以其知識糊口,安頓好屬於個人自己的生活;或只在其知識社群內部圖發展。於是,知識分子與其他各種恃才技藝能謀生者遂亦無甚不同:知識工人以其知識生產參與國家建設,配合政府學術發展規畫,取得政府經費配給,而同時也使自己獲得薪資,並在職級上得以不斷遷升而已。

這一年來,我們看得見學術界有許多論文發表,辦了不少研討會,推動了一些研究計畫。站在這個圈子裡看,倒也活力充沛,生意盎然。但實質上或許是正進一步加深了知識分子的邊緣化。

這當然不是說學術研究沒有價值。而是說知識界研究討論東西已根本無法跨出這狹窄的知識社群,無法使整個社會關心這些議題和見解。在文化性刊物難以存活、學術圖書發行不易、文化講座或學術會議不再吸引社會人士參加之後,學術活動和研究僅成為知識界少數同行間的相濡以沫,聚集在社會的邊緣比賽吹泡泡。你吹得大、他吹得好、我吹得刮啦刮啦叫,相與嘆賞一番,究竟有什麼意義,我是很懷疑的。而且,據我參加過的活動和經閱過的論著來看,實在乏善可陳。許多人或許選錯了行,不該做研究;許多會議可以不必開;許多紙張可以不必浪費;許多研究,做不做也都沒太大關係。形式化、儀式化的東西太多,而有真誠之力量者甚少。這也難怪,散居於時代的邊緣,發聲既然不會有太多人聽到,除了擺弄一下姿態,大夥兒還能怎麼樣呢?

這時,不同學術意見的爭論仍然不少,但從前因知識分子論戰而帶動整個社會風潮、轉動歷史之軌轍的時代是過去了。緬懷往事,或譏議現況,許多人覺得均可不必,不少人是樂於站在這個新位置上的。

這些朋友認為歷史、社會、國家、民族之類「大敘述」早應放棄。新時代的知識人該認清他們新的身分,他們不再是時代的指導者或領航人,邊緣化已是時代的趨勢,傳統知識分子企圖「啟蒙」「教化」社會,其實只是保守的文化菁英理論在作祟。所以,他們一方面要繼續解構大敘述,開發傳統知識分子所不曾或較少注意的論題(亦即傳統中的邊緣)進行邊緣戰鬥,大談情慾、弱勢、大眾文化,祭起女性主義、後殖民、後現代、日常生活論述等理論旗號,風幡飛揚,猛力向傳統進攻。一方面則將信念、見解、主張、學說視之為「言說」「論述」。言說有其策略,論述則一切均不過只是一套或一種說法罷了,是毌需太過認真的。

這些態度或論述,有助於擴大並加深知識分子的邊緣化,自不待言。這一年,充斥於學界及報章雜誌者,此亦為最響亮的聲音。

但我總疑心這聲音雖然響亮卻有些虛恇,例如號稱後殖民,而自詞語以至整體思維都移植於西方,被徹底殖民的那些論述,我就不知究竟有何真實意義。邊緣戰鬥,談同性戀或解放情慾之問題,為何居然要占這麼多篇幅,也令人費解。「不食馬肝不為不知味」,有什麼理由要大家都來關心同性戀?旁的問題,真的已無探討之價值,或真不如同性戀問題重要嗎?關於歷史與社會的大敘述可以沒有,或實際上會消失嗎?號稱已跨入後現代、已不再有大敘述的台灣,瀰漫著的台灣主義又是什麼?一再聲稱要「去中心」,固然有著革命的架構、批判的腔調,但邊緣真能安身立命?且這是積極的號角、抑或僅是知識分子業已邊緣化之後的自我解嘲,屬於一種精神上的自慰?

對於這一切,我都不見得有答案。因為我對這個情勢,老早說過,是無可奈何的。君子行其所是、居其所安,亦無法要求別人必以我之是為是。不過,歲末回首,涼風已至,傷懷總是難免的。

21.10.05



卡爾維諾的《看不見的城市》,該是每一個都市人,尤其是往往佔了都市大半人口的來自世界各地的過客們所值得一讀的一本書。它很輕盈:內容很輕盈、寫作彷彿亦很輕盈,卻宛若空氣無所不在,並且精確地通過一個人對城市的充滿符象性與冷色調語言的描繪,為另一個人於聆聽經驗中在其腦海裡勾勒出一幅幅交織錯雜的各個城市的想像圖。城的模樣經過一個人的或具體或賦予浪漫形象的詮釋以後再經過另一個人腦海的不斷勾勒與假想,其間又添加上此人在過往記憶裡曾經聽聞過的其他人對這些城市的個別描繪而在記憶中留下的印記,於是種種符號與詮釋不斷覆蓋添加的結果,形成在這個敘事/對話過程中因兩造對城市的不斷構建而浮現的「看不見的城市」--存在於記憶之中,存在於詮釋之中的似乎實存而又非實存的城市。然而弔詭的是,這些被建構的城的意象與其與旅人及居民的互動關係並非虛構,而是實實在在地,讓人心領神會。這就是現代的都市生活形態,我們擁有太多城市,但我們的記憶容量總是不足以容納它們。

其實到現在為止只看了第一章到第二章多一點,但好在這本書不難消化,而且用了相當有趣的仿對話與第三人稱敘述形式交錯著片段性地建構,而單是前面才開展的部份就已經有太多信息,因此我才能還沒看完書就在這裡大放厥詞。我對城市與記憶的辨證關係尤其覺得有興趣,因為當人們不再是固守於一塊土地上經歷生老病死的生命必然歷程的時候,隨著空間的轉換,記憶的浮動便十分耐人尋味:對於那些不在「自己的土地上」的人們來說,過去那片土地上的記憶彷彿是由彼處相連至此而又與此處不甚關聯的,你可以選擇延續自己,也可以選擇斬斷過去,甚而,讓記憶浮動於此此彼彼的空間轉換中,隨著每一次的轉換而再重新整合、建構。而當人們是活動於城市與城市之間時,這種記憶的不連續與浮動性更為強烈,從而形成特殊的城市記憶,而這種城市記憶可以是非常個人的也可以是族群性質的。

因教授的作業要求,昨天讀了臉譜出版的福克納諾貝爾文學獎致答詞,唐諾翻譯作說明的「人類最偉大的聲音」系列叢書,短短一篇致答詞(高行健的可比他長太多了,而這篇短短的談話卻是歷來諾貝爾文學獎最重要的致答詞之一),最讓我動容的即是福克納所提出的人類的最大恐懼就是對於「肉體毀滅」的恐懼。因為書已不在身邊,無法確實對照原文,其大意是這種對肉體毀滅的恐懼大得人類竟已可以忍受它至今,然而這種恐懼卻不時佔據了大部分人的心靈,因而掩蓋了真正值得人類關注的使人之所以為人的最深層的人性。福克納主張作家應該書寫的是這層使人類即使在滅絕以後仍足以發出聲音的人性部分,而不是執泥於害怕形體消亡的「肉體毀滅」。

唐諾說,在福克納的作品裡,我們彷彿從城市的叢林中,被召喚回到了曠野裡--人本就是來自於曠野。好的作家並非企圖改變他的讀者、使他們頓悟前非而愿受來自於良知的感化,而是在召喚:喚起讀者內心最真實的人性,無論是光明的或晦暗的,那都是人之所以為人的最珍貴資產。

那麼,而今落戶都市叢林的人們,何時才能回到屬於曠野的心靈裡去?在卡爾維諾的筆下,當對於每座城市的敘說在穿梭於視覺、想像與間或讚嘆的語言之下形成詩意化的片段,並且排列組合成一幅幅風景圖如幻燈片般順序轉換時,整個世界便彷彿變成一個更大更廣的曠野,而人們來回移動於各個點上,卻只不過恢復了與先祖一樣的在亙古曠野上的追逐與建立,為尋找一種永恆的鄉愁--我們從哪裡來,該往哪裡去--就如最後的第九章末馬可波羅所說,我們在這存在的地獄裡尋找著那不是地獄的東西,以給它們存活--從而亦讓人類得以延續下去。

(因為書未看完,閱讀筆記寫得不夠全面。希望等到看完以後,我能繼續書寫,關於旅遊與城市)

19.10.05

這些日子以來。

大三,彷彿是個不大不小的年級,但是它逐漸讓隱埋在心中,那些對於未來的種種零碎的想法,不得不三不五時冒出頭來,纏繞著每一顆還未決定好前路的心。

我們班到這第三年,有人走了,亦有人來。周末為了課堂報告去鹿港做實地調查的時候難得地與幾個同學聊天至深夜,每一個人,每一個人,不管看來貌似多麼安穩,實則心裡都還有一層層的不確定和茫然。唸研究所是為了什麼?研究中國文學這條路不比其他科系,都只能往紙堆裡鑽,鑽完了過後抬頭,卻還是不解:研究完這種種現象與理論,到底能為自己、為別人帶來什麼?即便再細密心思、再精確定義與言語,除非真是大學問、大思考,否則雞零狗碎的各種瑣碎問題研究完了又能如何?

坐在床上,聽因茹娓娓說著她決定不考研究所,畢業以後要到花蓮的山寺上工作一段日子,讓自己沉澱下來,從佛教裡找到目前沒有找到答案的人生問題--我們都靜默了。有一道細細的河悄然流經我,流過的岸上似乎灑播下了什麼,但我不確定它是否會生根。我所知道的只有一點:或者,或者不必對自己過於勉強,人生有太多可能,何必勉力去走一條充滿疑問的路?

可是,多麼無奈(或者可笑)的是,從小一心一意想要唸中文的我,到了大學三年級,離畢業尚剩兩年時間,卻才驀然發現自己其實未必適合走中文這條路。或者,是不適合台大中文系。那日談話才發現,原來每個人若不唸中文都還有別的可走且亦是能走得活色生香的路,但我在選擇未來的路上,雖曾偶而考慮過其他方向,那些卻從來都不足以誘使我岔離這個認定了的路。而今……那麼,我的中文路,究竟是想要得到什麼?

這不再是如同以往一般說聲「興趣所在」就搪塞得了自己的。

和YAN談及班上幾個同學,那樣迥異的,甚至似乎完全不屬於這個科系般的特質,竟也都奇妙地齊聚在這裡,這個地方。台大中文是一個奇妙的聚合地,同是喜愛中文的人們,卻有著種種面向,風貌各異。而這條路,竟也能各自走出這麼多不一樣的風景來。這是一個美好而資源豐富的地方,卻亦有它的侷限性,讓有人中途失望離開,而有人雖不曾打算離去,卻越來越懷疑自己--是,就是個這麼矛盾的地方。而至今仍留下的,必定都是喜愛中文的人,因為若不發自內心地喜歡,你難以讓自己繼續留在這裡,因它會不斷逼迫你思考自己想要的安身立命之地,以至於坐立不安--這就是它迥異於其他學系的原因,不只是在修讀一門科系,而是不斷的問,問自己、問世界、問人生。

因而兩年過去以後,到了該離開的時候,我必會不捨。總覺得自己於此似乎越來越時日無多,因此抓緊著許多冒現的念頭要一一兌現,害怕它們在我離開這個空間以後,都再找不回來了。

可沒有一片土地該是永遠在腳下而不退去的。從吾所好不容易,而所好者眾,常教人無所適從。這世界我有太多風景未看完,有太多理想未償……The best is yet to come, or it would never come?

11.10.05

總結陳詞

老是越來越懶得寫,可堆積了許多平常時日裡的小感觸也不是不想寫下的,但總是動指間霎那已忘言。都是一些不足與他人道的無聊小心事,怕自己嚼著也嫌乏味。(誰知道呢,也許自始自終我也只是懶)

一邊看論語一邊逛網。古代與後現代,便這樣交錯了,擦肩而過,回頭看一看,他們繼續分道揚鑣。我已習慣,早就忘卻十年前自己做的那些個楊柳岸曉風殘月的夢,遠遠遠遠的離我去了。十年以後我置身後現代都市叢林中每日天上地下地穿梭著,夢只剩下鋼鐵水泥,而私心卻早已不再想念彼時心心念念的,那壯闊城池,水秀山明。

不要說那是鄉愁,這詞用在這上面便矯情了。只是一種文化上的同源,因而共感吧。

遇到一個韓新學生的報台。韓新?彷彿是傳播學院吧,只在高中畢業尋找前路那一陣子留意過。但我喜歡他的字,是那一大串熟悉的用句:淒涼的美,摩擦一剎火花比星光迷人,路過蜻蜓……說不是同道中人我都不信,哈。且又是一個哥迷兼明迷--這兩個男人,自己就算不投合迷們也早早將他倆湊在一塊了。喜歡的人都一樣,追尋同一種味道吧。這類歌迷通常對文字都很敏感,寫文玩林夕詞嵌入法出神入化。想想,便連結裡加了他,也沒打招呼,貪我爽就好。

想起那日和童看達明演唱會的碟,為人民服務,開頭聽達叔牽拖著嗓唱排名不分先後左右忠奸之冇大冇細超(真鬼長歌名),笑殺。碟買了一陣子了,我只是看片段,還沒看過全本,忽略了最後達叔那一記媚眼,兩個女人電腦前依哇鬼叫。我中意看這兩人在一起,雖然他們的歌我至今還是不甚上心。說到獨立廠牌獨立音樂,還是喜歡台灣樂隊多點,蘇打綠真不錯。只最好不要像五月天,地下味道全沒了。

聽到甜美生活、今天應該很高興,我說達明還是不合寂寞時候聽。如果煙火燦爛,何苦提醒人它瞬間即將消散?如果煙火燦爛,何苦告訴人它的存在是虛空?我想世紀末的情緒不獨是明哥所有,每個大城市裡的靈魂,總會有那麼一丁點的失落,到了這個年代,我們彷彿一直在失落什麼。

成長於世紀末。看這華麗,漸漸寥落。因此張愛玲大行其道,她早在許多年前便預見的了;她才是世紀末華麗的始祖。

而今其實物理上的世紀末早過去了。為何情緒上的世紀末仍在?

不如留給小說家去詮釋,編寫一個好故事,去動人心扉。寫散文的,我,一邊吟風弄月去就好。不勞費心。

(說些閒話。昨晚去剪髮,不知是自己表達太誇張或髮型師想像太誇張,說是要長度恰到肩膀上的髮被大刀闊斧地削成了短髮,恰恰最長的一點髮尾停在肩膀以上。喊stop也來不及,只得認命,下樓後照鏡,簡直欲哭無淚。轉身馬上衝去屈臣氏買一罐髮臘,回家洗澡後把髮線硬從六四梳成七三,感覺總算好點,然而完全不是我要的型,活生生從小淑女變水嫩嫩裝可愛妹,糟蹋我一片想走熟女路線的苦心。向來當四眼妹當得很愜意的我每遇這種時刻便不由得牙癢癢--剪髮時脫下眼鏡我什麼都看不到,剪成什麼樣子完全不由得我出聲控訴啊!)

5.10.05

遲來的怪癖們

實在想不起自己有多少怪癖習慣,只好寫一些比較特別的生活習慣或狀態吧(真是個正經八百的無趣人類)。

1.電腦癖。(室友的意見)

2.每天都上MSN,但經常顯示離線而躲起來觀察別人的上線狀況。偶而週期性上線時卻只是掛線而人不在電腦前--即是說我MSN的顯示狀態永遠不能做準。(暴露這點有點危險)

3.網上偷窺癖,喜歡看別人說話,然後從中觀察、臆想文字背後的對方是什麼樣的人,但自己萬年不出聲。

4.走路速度很快,即使是在逛街時也一樣。很討厭前面有人擋路,不管當時情況是否合理。脾氣會因此變得很暴躁,一直想越過人。騎車時也一樣,因此常製造驚險交通事故。

5.對國語講得很正的人沒有免疫力。所謂很正不是指標準國語(語言之「標準」本就難以定義),是沒有台語腔或廣東腔或台灣年輕人特有的懶音、更非北京腔普通話,而是像台灣老一輩外省人般那一口抑揚頓挫又帶著點吳儂軟語的外省腔國語(也不是山東腔噢),好聽極了。如遇到年輕人能講一口這種腔調的國語,馬上將之列入仰慕名單之列(這樣的大好青年實在很稀有);如聽到某個人正在講這種國語,我會悄悄移動靠近此人,然後很享受地偷聽那口悅耳的國語。


就這樣好了。然後,不點名了(我還能點誰啊)。

遊戲再好玩,不過燒時間。下次大家玩什麼?大風吹、講真話遊戲?

2.10.05

好吧。我來寫了。

深夜,電腦。風雨。電扇,轉啊轉啊轉。

追完一套《孽子》,趕在今天看完,然而我知道接下來起碼還有兩三天我會陷在那戲的情緒裡。這是與三年多前讀小說帶來的完全不一樣的衝擊。一邊悲愴,一邊安慰。

我喜歡李青這個角色,在隱藏起傷痛而沉默的眼神背後,用更寬大成熟的心去包容其他所有同樣有著各自的傷痛的人。每個人誰不寂寞,誰不渴求溫暖與幸福,而誰是能獲善終的一個?

那個年代湮遠了,每個年代人們的情感卻還是一樣的。

我總是陷入一種又一種的情緒裡。原諒我沒辦法時刻掛念你,因我想我的心不只是用來戀愛。每一天每一時刻,總有不同情緒不同思想湧來,我無暇兼顧。

接一個電話。聽著,我想問,你要我什麼。我能給你要的什麼?我什麼都許不下。只好沉默。沉默是最好的答案,我希望你心領神會,可惜並不是每個人都聽懂言語以外的語言。我是自私的,你能要我什麼?

不想睡,找個人,陪我看天亮好嗎。可今夜是強颱天。屋瓦又在沉沉地蓬蓬作響,風聲、雨聲,以及夜,深深深深,不眠的夜。我想看天漸漸亮起來,直至天空花白,世界燦然生華,可現今應是看不到的了。

每個人都有各自瘋狂的因子,我的瘋狂,只在這斗室裡,無從踰越,無力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