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05

一些零碎

早上出門,還是朗朗的日,悶悶的天。匆匆到課堂,老師沒來,啃著小福利社買的三明治坐在課室裡,沒有風。我起身去豁啦一聲拉開了窗,依然是沒有風。整個的空氣都是安靜的,安靜得過了份,便像死了一樣,悶、悶、悶。背上隱隱地覺得浮了一層汗,因今天穿的是新買的喜歡的襯衫,便覺得好些不情願,可惜了新衣,但也沒法子。

好不容易昏昏沉沉地上完三堂課,下午沒事。開電腦上網,找了些溫瑞安的資料,看關於神州詩社還有方娥真的一些文章,有點入迷了。從前都沒想過溫任平那老頭有個這麼大來頭的兄弟。拿起始終還沒看完的《創世紀》細細地讀,其實情節於我有時候不是那麼重要了,看張氏小說有時候就是讀那些細微處的文字,很教人一讀三嘆的,又佩服她老是準準地說中了偶爾自己亦有感覺過的那一份觸感。陽光射下來時漂浮的塵,纏綿的點點滴滴絲絲縷縷的冷。怎麼這些言語都教她說了去的?旁人還說什麼呢?說到盡頭都是效顰而已了。

不經意間抬頭看窗,木質的黃白色的框子裡,已是暗暗的氤氳沉重的天。然後一下子就下起大雨來了--早上還在想這樣的日子應該不下雨的了。對夏日的雨天沒啥好感,那比冬天的雨還要累贅,吧嗒吧嗒沒頭沒腦地下,一會兒就沒蹤影了,偏偏還要把柏油路的氣味都蒸上來,走在外面都覺得一股沒頭沒腦的濕濡。經過九舍,一條窄窄的路,那宿舍的後面就是學生餐廳。每次晚上來買飯,我總喜歡遠遠地就看著那棟瓦房裡透過窗子映出來的燈光還有熙熙攘攘的人影,很有一種遙遠的溫暖的感覺,襯在逐漸暗淡的夜色裡,格外動人。人間煙火總是教寂寞的人留戀的。

走回來的時候天色更朦朧了,這時候才發現右邊一片開滿小花的草地被割乾淨了,原來下午一直聽見割草機的聲音就是在割這個。原本野野地生著一片白色小花的地都平了,光禿禿地還印著割草機輾過的痕跡。腳步不停,卻是不由得怔了一怔。春天都過去了呀,夏天是不遠了,那種惱人的溫度,遲早是要敲開了門的。

驀然想起李天葆,不知道為什麼。他當年得花蹤小說首獎的《州府人物連環誌》被評為「簡直是熟讀了張愛玲的小說」時,我還搞不清張愛玲是什麼,只記得李寫的東西很有錯彩縷金老上海的味道,只不過一切換作南洋風味。他是留中的,後來想想留中和留台系統下來的果然是相差很遠的。只是他的東西如果放在大陸也不見得有多麼特別,如中國教授說的,大陸學生模仿張愛玲的多的去了,十分像是不可能的,然而起碼也有七、八分像,李天葆若是生在中國寫這樣的文字也就沒什麼特別了。我對李的印象卻是來自於他文字的華麗,他在南洋商報週刊上寫林黛,寫一些老上海時期的舊海報、煙盒的戀物的文字,是我在大馬讀周刊時其中一項最大的樂趣,為他文中似有若無的類似邁克的調調而覺得很有興味。後來其中一位室友是他的學生,告訴我關於李的一些事情,一些私底下跟別人不很文人的恩怨,不知真相如何,然而那之後每次再看到他的文章便像有軟骨梗住了喉嚨,說不出吞不下的滋味。也許文字與人總歸是分離的,我只是惋惜那是寫出這樣的文字的人啊,唯有勸慰自己那些聽來的故事也許不過是文人固執脾氣發作的結果罷了。

《海洋》及其他

開會的時候,詩佳遞給我MP3,讓我聽宇恒。我對宇恒沒什麼興趣,雖說人家也是懷抱著夢想自大馬來台打拼,可要委屈身段迎合市場唱些在老家時根本不會唱的廣告歌,這樣,我便對她沒了多大期待。不覺得她能有多紅,至少在這一張專輯裏看不出。也許我是受了施宇那件事的影響。不過,如果真有實力也不爭在一時,誰知道她將來不會是第二個梁靜茹呢?

大馬的大學人才往新加坡輸出,唱歌人才往臺灣輸出,也是不爭的事實了。偶爾想想這塊我現在站著的土地上有過那麼多同鄉前人的夢想,便不由得不惆悵。不是每個人都能是梁靜茹張智成戴佩妮,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是蔡明亮黃錦樹李永平。飄洋過海到這裏的人,一陣浪打過以後,還有誰能持續屹立岸上?這中間還要受過多少白眼才能修煉成仙。誰叫我們到哪里都不屬於那裏,除了死撐著力爭上游,否則就只得讓大浪再打回回頭路。

MP3裏轉了一首歌,驀然聽見阿牛的海洋,癡了,霎時間都癡了。瞬間周遭隔絕,我恍若回到在老家的慘綠少年時期的午後,曾經那樣癡迷過阿牛陳慶祥,在夜晚的收音機裏開遍他的歌聲,聽到睡著。有時候和我同房的妹早睡,不讓我開音樂,哥就把卡帶拿上樓在他房間開。因為樓上房間正對著我房間,音樂還是隔著中空的地板傳了下來,於是我又一遍遍地聽,聽完最後一首歌,睡去。連曲目順序都一清二楚了,這首下來是哪首,再下來是哪首……

那是我第一次前所未有地如此喜歡一個歌手。從阿牛剛出道開始,在電臺裏聽見首播的《對面的女孩看過來》,訝異兼且莞爾;然後買了他的第一張專輯的卡帶,去聽他的校園演唱……然後買第二張專輯,也一樣每晚聽到入眠……

《海洋》是第一張專輯裏的歌。溫柔而耐聽的旋律,簡單,阿牛唱得難得激昂。以後的歌裏好像再難聽見他這樣唱了。淡淡的,而我喜歡最後一句詞:“淩晨一點/溜達街道上/冷清/迷惘”。悵悵惘惘的,想必也是有共同生活經驗的人才特別感動吧,所以這首歌在大馬以後從來沒有受矚目過,但是我很喜歡。

再後來沒有買過他的第三張專輯了,因為他已經紅起來。有時候從頭認識一個歌手,最快樂的時候是他還未紅,而你已先許多人知道這個人的好,這種獨享的快樂。阿牛紅起來以後,創作遇上了瓶頸——至少對我這個迷戀于他少年時對生活、對城市懷抱滿腔熱誠的人來說,阿牛後來寫不出像《城市藍天》這樣的歌了,更不說像阿牛阿花的故事這樣的歌。《對面的女孩看過來》被任賢齊唱紅了以後滿街都是舞曲Remix版,流通率一如賀歲歌曲,簡直到了俗爛的地步。這情形也很類似被黃品源唱紅的阿弟的《小薇》,當華人世界都在播這首歌的時候,我只覺得感傷——只有新馬兩地第一時間聽過這些歌曲的人才知道這些歌曾經是如何地單純明朗,一如鄉間小溪,而如今它們都不過是音樂市場炒作下的商品。

去了臺灣的阿牛娶了老婆回來,不知道那些一開始就喜歡他的歌迷們怎麼想,在我雖樂見偶像組織美滿家庭,卻憎惡他因人生邁入另一階段而不再是最初的阿牛。他不唱少年的理想與苦悶了,他唱男人經、爸爸經,這些在其他歌手來說要好幾年才邁入的階段他一下子就邁入了,這男孩真是太老實、太情願為愛負責任了。讓人能說什麼好?唯有祝福,然後背轉身,離去。

可是他的前兩張專輯,尤其是第一張,總在日後思憶起來都還懷念不已。那曾經是屬於我的陳慶祥而今已不是了,雖然我知道他還在認真努力地做音樂。然而,然而,過了滄海就回不了頭了,現在他的歌只能是埋藏在記憶深處偶爾翻看回溫的遙遠的夢。

很久以前和朋友就開玩笑過,那時候大馬歌手普遍一有機會就往臺灣跑,我們都說,這些人啊,在他們還乖乖待在這裏的時候要趕緊珍惜,出去了以後很難再接近了。像光良品冠,像阿牛,像張智成。從前光良品冠跑校園時還會跑到我那窮鄉僻壤的老家去呢,而今人們要是在吉隆玻偶爾碰上這兩人的其中一人時都可以大驚小怪興奮好半天了。而外面的人又怎會知道,“光良品冠”這個組合其實不是兩個人,而是四個人——還有陳豪、陳峰呢?而他們出去以後。陳豪、陳峰就逐漸在詞、曲、製作名單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臺灣的眾著名製作人、詞曲人,合力打造屬於臺灣人的“無印良品”。

這也是一種酸楚吧,我們這些聽歌的人只能在這裏酸溜溜地想著,哼,你們都不知道,他們以前是多麼……可等到那些出去的人回來了,我們也快認不出他們了。一如在網上看見許多人八卦品冠光良是不是GAY而且還是一對,我那感覺就是——這哪跟哪啊??——世界都變了!

20.5.05

怨念

一切源頭在你
未曾警惕是我
一步步失落是我自己,留給他人
一個偶爾傳奇 更多駭笑的故事
我何苦為你粉飾太平
假裝一切合作愉快?
恨不得大眾面前霎時撕碎你的臉
換我一時快慰,也情願

責任於我是個什麼東西 
竟誑我三百六十五年隱忍
換一肚子怨念 恨不得殺你而後快

這些那些,無非虛無之物
在不是自己的土地上建立自己的小王國
發號施令 行立法制 以為自己已是一方之主
能換來誰一笑--
皆是荒謬

15.5.05

這裡不日要進行大清掃了。等我忙完這陣子以後。
再也不能忍受自己這樣亂寫啦……看看別人的和我的真是慚愧。自己看著都嘔氣。
要回到當初建琉光歲月時的決心--我的blog是用來練筆的,不是拿來寫自個兒小眉小眼的日記的……
暑假要到了,這裡快一週年了,是時候洗心革面重新做部落格了。

12.5.05

吉光片羽

1。

「從海盜的觀點來看,馬來半島和印尼之間的麻六甲海峽一直是個偉大的航道。」--黃錦樹

以此為記。看看五年後的我自己,能不能穿越這個航道到另一個航道--漂流應不是身分的被放逐,而是個人自我的回歸。

2。

「每一首詩寫在雨後的窗前。」--羅大佑

真慘。從高中被華文老師批說我不懂寫詩以來,多年來我一直都還找不到我的詩。很遺憾我不是詩人,我只是一個收集文字的人。

台北這幾天老是下雨,如果我的書桌邊有一扇窗就好了,也許我就會學會醞釀詩情。可是窗子從來都不開在我這一邊。

4.5.05

五月雪

週末的時候,去了一趟三義。看「五月雪」,為了製作同學會會訊的旅遊特輯。

「五月雪是什麼?」已經在往目的地的火車上了,方才匆匆趕到火車站的我才有閒暇問策劃行程的會長大人。這位學姊睜大了眼看我,好,擺明我就是沒做功課啊,沒辦法。羞愧得很。

五月「雪」指的是油桐花,五月的時候開得特別燦爛,滿山滿谷,落在地上,似白雪紛呈。其實,因為花朵本來就零碎,自然不如雪的綿密鋪錦,但旅遊局向來很懂得包裝鄉里的一些風景特色吸引人潮,弄個口號,南北串連,將這旅遊工業,發揮至極。

坐兩趟火車到三義,轉一趟公車,到山腳下,然後徒步上山。禮拜天加上勞動節假日,人多得不得了,有人在山腳下擺電視音響唱台語卡拉OK。暈。我們受不了,三步併兩步速速逃上山,這什麼日子啊。

上山,也不過是行路而已。這時候特別感激高中時候那班特愛爬山的死黨,讓我終究訓練有素,這點小小陡峭,如履平地。邊走邊拼命拍照,唉,來這一趟可是有任務在身的啊。

走上去,上面有人開個茶館,明天才開張,我們老實不客氣坐了下來,在油桐樹下開會(會長大人的好主意)。遇見隨性打扮一派輕鬆的台大數學系某位教授,大家乖乖打招呼,不過其實沒人真正認識他。這十二個人裡,沒一個是數學系的。

下來的時候太陽依舊毒辣。坐車,六十塊錢,本想去看斷橋遺跡,時間已不早,唯有遊車河。半路湧上一堆人,擠得整個沙丁魚罐頭般,汗味與肉體在這小空間裡相互碰撞。司機還在不斷停車載人,車上人不斷抗議:「滿人啦,後面沒位子啦」,就這樣搖搖晃晃,總算回到車站。遺憾的是,發現遊車河的路線上油桐樹更多,花開花落得更加炫爛,山腳下還有熱熱鬧鬧的小食街。真是可惜,因我知道自己應該不會再來。

從三義回到桃園站,驚覺要轉往台北的電車嚴重誤點。百無聊賴之中,只好先去醫肚。

四十多分鐘以後成功跳上往台北的車,回到台北車站時已是晚上十點多。而台北這時候竟然下起大雨來,嚴重破壞眾人看完假雪以後,那稍微留存的一點遐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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