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07

趁一切還來得及


易桀齊發片了(女人,你買了嗎?)。
正值非常時期,目前只認真聽了<花的話>。
好多弦樂,好多鋼琴,加上易桀齊的歌聲,怎覺得好有一種對失落的緬懷?
YAN說封面很有偶像派的架勢--我覺得那暗綠色倒像是一座牆被爬牆虎蔓蔓攀過的有故事的老屋,在雨後的密林中張望世外。
從第一張到第二張,六年的時間,從錄音室的暖黃到樹林邊的暗綠--這或許便是所謂,from boy to man?

4.1.07

將完未完

06年的最後一天,在戲劇院看《水滸傳》,坐在舞台前第一排將台上諸現代版水滸英雄身上那故意張揚的肌肉線條和每一號流轉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謝幕時跨年倒數以後被從天而降的彩帶蓋了一頭一臉再加上出場後還有紅酒招呼笑疼了的肚皮--嗯我很滿足,快樂至極,再次感謝林奕華非常林奕華的娛樂和戲劇演出。間中跨年加場秀插科打諢地說來看戲跨年的都是有文化品味的,捧了觀眾也捧了自己,真讓人與有榮焉。

新年新希望,希望自己從今以後別太偏激--那太傷己傷人;要愛世人,要愛家人,愛朋友、愛大自然;要關心糧食和蔬菜,要喂馬,劈柴,周遊世界;要從明天起,和每一個親人通信[1]--然而,為何人如此篤定地相信明天的到來?如此相信,今日之後,必定還會見到明天的光?

薛岳唱:如果還有明天,你想怎樣裝扮你的臉?--是希望、或是絕望?總是那麼地參雜了一些苦澀的滋味。當歌不斷地被複製,也許浮華無可避免地攀附上這源自於生命的絕唱;但當在某個特殊的情境下,歌者與觀者(或者僅僅只是歌者)沉浸在自己一手鑄造的夢幻中,於是模糊掉了的重新清晰起來--驀然一驚,原來那本是多麼沉重的吟唱(KTV的作用即在重溫/重喚甚或是宣洩、演出平日隱藏在平靜湖面下的波濤?)。只是生命之痛未必只在向下沉淪,也包括無止境無重力的向上飄昇。《水滸傳》的舞台上,當某個小弟角色自顧自地在台上喃喃唸叨山谷間一朵無名的小白花、當飾演大哥的角色一個人在散了席的KTV包廂裡唱<那些花兒>、當全體好漢一邊玩搶椅子遊戲一邊高聲合唱<如果還有明天>--第一次在前兩小時的笑鬧以外,觀眾席間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靜默,不是因為沉悶,而是一種感同身受後的無言以對。

我們之中大多數人的問題是,生命像每日準點、定時維修的電車,平穩劃過人生的軌跡,就這樣,錚鏦開去數十年,彷彿也無風雨也無晴,回首已是惘然。於是看戲聽歌,有時候甭提什麼品味格調,不過是這戲、這歌替你感覺,再多流幾滴快要蒸發掉的淚而已。

06年還看過的一齣戲,是明華園和表坊合作的新版《暗戀桃花源》。戲本身很出色,明華園的演出光彩奪目,火花四濺。然而自己堅持第一次看這齣戲前先不看手上有的九九年版的影片,結果證明是對的--看完新版舞台劇的當晚我很滿足地梳洗睡了,而看完九九年版影片的當晚,我淚流滿面,無法平靜,第二天一早帶著兩只大眼袋去上課。舊版本裡,當開場金士傑悠悠地唱起<追尋>,那一刻便已是經典--那是永遠不再回頭的美好時光,是稍縱即逝、不盈一握的美麗。在這裡,<暗戀>與<桃花源>不只是相互完滿,更是缺一不可。新版明華園的<桃花源>是嬉笑中見到人生更迭之悲,九九年版的<桃花源>卻是悲喜相融,由大鳴大放的荒謬之喜轉成生命中無從完滿的亙古之悲。那不只是時代的投射,更是猶如希臘先哲永恆的質問:從哪裡來、到哪裡去--生命究竟是什麼?

每當老了一歲,便開始覺得時間漸漸不受控制地加速起來。每次匆匆地將事情逐個逐個完成以後,便驚覺原來已是季末。是這後後現代的世界越轉越快,還是隨著年齡急於飛離的心不斷地催促自己趕上那過站不停的列車,我始終沒搞清。也許是不踩在自己的土地上便像是沒有根的植物要被週遭的漩渦捲來捲去,我彷彿預見自己未來還有好幾年的漂盪,因此難以心靜。只能期盼,馬照跑舞照跳,但無論在哪裡,只想越變越好--不只是為自己,亦是為了這蒼茫的人世,再如何千瘡百孔,仍是芸芸滄粟的容身之處。

[1]引自海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